小兒子 | 祝福在線你我祂

小兒子

大約在兩年前，筆者所在的期數來了一位囚友，在我看來，他是一個可憐之人。他是一個MO. List（Medical Observation List，醫療觀察名單），在醫療上需要特別照料安排。甚麼人會被如此特別安排呢？大概有兩類人，第一類是身體有嚴重疾病的，不過這類很少見；第二類是精神上有疾病的所員，我看到大部分在此名單中的都是這類人。他們的共同特徵是，都需要吃精神科藥物。他們中一些是自殘的，一些是過分暴躁的，更有一些是患有不同種類的思覺失調。

我這位囚友是因為躁狂而被列入名單之中的。因過分暴躁、躁狂，他被處方每天服用一些類似鎮靜劑的藥物，因此我看到他每天大部分的時間，都是處於痴痴呆呆的狀態之中。我覺得他可憐，並不單因為他常處於這渾渾噩噩的狀態之中。我覺得他可憐，是因為可能受藥物的影響，令他有很大的煙癮。就我所見，當時他大約兩小時抽三根煙左右，離開房12小時，抽18支煙，回房後到另一早上，又抽大約10支左右。換句話說，他每天大約抽了一包半煙了。

他的工資是多少呢？如果用煙來衡量的話，他大概每個月有十包煙左右的工資。不過他不會將全部工資用來買煙，我通常見他每月初會買大約50包薯片，大約三至四包煙左右的價錢。換言之，他每月只能買六包煙。每日抽包半煙，四日抽完。薯片又可以支持多久呢？通常出糧每朝早也會在垃圾筒見到大量薯片袋、50包薯片，大約能支持他四日吧！換句話說，出糧四日後，他就會打回原形，家徒四璧了。那麼，期後的26日如何過呢？

有時候，我見他會纏着職員；有時候，我見他會在其他正在抽煙的囚友身邊走來走去；有時候，我見過其他所員戲弄他，讓他扮狗叫，叫了便給他一根煙；有時候，我見他會翻垃圾桶、煙灰缸，在球場執拾別人抽過剩下的煙蒂；我見過他將家人探訪時給他的日用品、文具之類，「賤賣」給其他所員，以換取少量的煙。他每個月，大概便是如此苟延殘喘地度過每月餘下的日子。

就是這樣，我覺得他可憐，他為了區區幾根煙，就放棄做人的尊嚴了。為何他要如此作賤自己呢？我問過他原因，他說控制不了自己。他極端地向我演繹了一個被肉慾捆綁而身不由己的例子。一段時間過去，可能是呼召，可能是聖靈的感動，我對他產生了憐憫之心，於是我大着膽子跟他傾談一段時間。最後，我決定嘗試幫他一把。如何幫助他呢？

首先，我幫他做了債務重組，由於他經常不夠煙抽，所以經常借人煙，我便先墊支給他清還「街數」，然後再拿出他每月要消耗的數目。不過我沒有直接給他，而是放在我身上，我每天定時定候「配給」給他。每三個小時我會給他一支煙，他便用他的方法，一支煙分三次抽又好，一次抽完三小時後來找我又好，他自己控制了。如是者，他每天出房到回房，便會由原來抽18支煙減至只抽四支，回房給他一支。這樣下來，他每個月便會消耗七包半煙左右。他出糧的工資會全由我掌管，剩下來兩包半煙，便還給我這個債權人了。

除了幫他處理煙債、抽煙的問題，我還幫他重建個人形象。我不准他再問人借煙，也不許他再在地下、垃圾桶、煙灰缸拾煙蒂，更不讓他再在抽煙的所員或職員身邊轉來轉去。除此之外，我也幫他解決飲食問題。他不定時的飲食習慣讓他容易肚餓，於是我讓他每早上要吃飯，每中午要吃粥，每晚都要吃飯，然後晚上留下麵包回房宵夜。以前他的餐單都用來換煙了，現在可以自己吃了。這解決了他經常肚餓的問題。

生理需要解決了，我也嘗試幫他更新心理。我每天早上會到他的房間與他一起祈禱，也鼓勵他閱讀《聖經》，希望藉此讓他感覺到上帝愛他，也希望他可以感覺自己像回一個人。

對我來說，其實我不想這樣幫他的。說得現實一點，要我拿煙來幫他？煙在獄中可是等於錢呢！如果我幫他之後，他反口說沒有欠我煙，不還給我的話；如果我幫他之後，他離開了這期數的話，我向誰討債了？向職員報案？獄中是不能私相授受的，跟職員說，職員還要紀律處分我呢！幫他還要自己承受風險。在人品上來說，他更不是能打動我心的人。他的缺點我就不詳列了，不過在我心中，我是有牴觸的，幫他之前我也求問過上帝。也有很多囚友，基督徒也好，非基督徒也好，同樣問過我這個問題，說他如何不是，說他性格如何如何，問我為甚麼還要幫這樣的一個人。